许尽欢先把周肇南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。
打给他的时候就有一丝后悔,但老师的目光盯着她,她心情复杂,硬着头皮等待。
就在她以为周肇南不会接的时候,他接了。
“有事?”
许尽欢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胸口闷得慌。
她把手机递给医务室的老师。
“你好,你是许尽欢的家里人吧?许尽欢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,我看还挺严重的,您最好带她去大医院看一下。”
不知道那头周肇南说了什么,许尽欢只听老师说:“嗯,好,那我等您。”
手机再次回到许尽欢手里,许尽欢做了下心理准备才放到耳边。
“我二十分钟后过去。”
男人语速又快又稳,依稀能听见他快步中稳定有力的呼吸声。
不知道为什么,许尽欢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。
“好。”
周肇南来得比她想得还要快,进门时风尘仆仆,刮带着外面的冷气。
许尽欢小腿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,医务室的老师嘱咐他要小心。
于是周肇南就动作很轻很仔细地将许尽欢打横抱起。
几乎每隔一秒就要问一句疼么。
许尽欢勾着他的脖子,轻微的疼痛可以忍,可就算再疼,她也不想跟周肇南说。
周肇南是从她的表情判断的,“再忍忍。”
许尽欢点点头。
到了车上,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周肇南开得很快,但又很稳,从来不走任何颠簸的道路。
车子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,值班的医生让她拍了片子。
结果就是小腿骨裂。
她拍的X光片上,小腿的骨头有很明显的断裂。
许尽欢咬紧了牙根,强忍着眼泪。
“请问我还能跳舞,唱戏吗?”
医生看了下周肇南,又看看许尽欢。
“这个......你们都要有心理准备,将来你可能很难再回到舞台上了。”
许尽欢搭在轮椅上的手紧紧攥住,手背上青筋瞬间凸起,周肇南注意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。
“先住院观察一阵吧。”医生开了单子。
周肇南推着许尽欢往外走,“别多想,我带你回京城再检查,一定还有机会的。”
许尽欢没说话。
她坐在轮椅上,反应平静到出乎周肇南的意料。
原以为她会哭,会闹,但没有,许尽欢好像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。
这家医院规格不是很大,病房是没有人住的三人间。
许尽欢坐在轮椅上,看着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周肇南整理床铺。
这种事情他做起来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割裂感。
但周肇南就是做了。
并且细致入微到连她的拖鞋都用消毒棉巾擦拭过。
许尽欢怎么也想不到,在这种异乡僻壤的地方,她竟然会对周肇南产生出跟他相依为命的感觉。
这二十年里,她原以为自己习惯了一个人承担起各种事情。
可出了事,哪怕是她最讨厌的周肇南在她身边,她竟也不自觉地去依赖。
做好一切,周肇南蹲在许尽欢面前,他太高了,就算蹲下也没比许尽欢矮多少。
“京城有很多优秀的医生,我带你回去看好不好?”
不知道周肇南怎么想,反正许尽欢没有勇气回视他正面的目光。
“姐夫,我没事,我想休息了。”
“好。”周肇南把她抱回床上。
许是她太轻,也许是周肇南的双臂太有力量。
整个过程许尽欢觉得自己就像一根羽毛,轻轻落在了床单上。
周肇南走了又回来,手里多了个吹风机。
“我找小护士借的。”
许尽欢是洗澡的时候摔倒的,头发到现在干的差不多了,但冬天的冷空气冻得她头疼。
周肇南坐在床边,为了不影响隔壁的病人,只开了最低档。
“我自己来。”
“你睡吧。”男人的手指穿进她的发缝,动作轻柔,生怕扯断她一根头发。
许尽欢眼睛眨了几下,放弃了和他纠缠。
头发吹干以后,许尽欢闭着眼感受到唇上被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。
周肇南起身拔掉插头的时候吻了一下。
“想听实话吗?其实我这是第一次帮女孩子吹头发,我服务还不错吧?”
许尽欢睁开眼和他对视。
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。
不等她回答,周肇南已经直起腰,嗤笑一声。
“算了,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,对你再好你也不记得。”
许尽欢静静望了他两秒,“姐夫,谢谢你,我这边没什么大碍了,你也回去休息吧。”
瞧瞧。
卸磨杀驴,谁能比许尽欢做得更出色。
“成,小白眼狼,你一个人在这儿自生自灭吧。”
周肇南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。
许尽欢等了几分钟,他没有回来。
大概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吧。
她深呼吸,眼眶再次湿热起来,拼命想控制,但这会儿的悲伤却来势汹汹。
周肇南把吹风机还给护士台的小护士,“这个点儿有什么吃的吗?”
小护士羞怯地说,“医院对面有家馄饨店,二十四小时营业。”
“谢谢。”
小护士叫住他,“我有老板电话,外面好像又开始下雪了,让老板给你送过来呗?”
周肇南微笑,“给我女朋友吃的,我得亲自去买。”
小护士心碎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尖叫。
“你,你对你女朋友真好。我要是有个你这么体贴的男朋友就好了。”
周肇南挑了下眉,“总会遇到的。”
小护士红着脸狂点头。
她没说错,周肇南走出去的时候,天空又飘起了柳絮般的雪。
路灯照着漫天飞舞的雪花,他抬起头看了眼,随即双手揣在口袋里朝对面那家馄饨店走去。
再回来的时候,他手里拎着两份打包的馄饨。
病房的灯已经关了,他轻轻打开门。
许尽欢背对着他,黑暗中床上传来细碎又崩溃的哭声。
“沈辽,怎么办?我再也不能跳水袖舞了......”
周肇南赫然停住脚步,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。
他处在一明一暗的交界处,神情也无比隐晦。
许尽欢哭的都快要背过去了。
握着手机,一遍遍地问那头的沈辽怎么办。
周肇南就觉得自己真尼玛犯贱,比那个为了女人什么话都能说,什么事都能做的尤晟旭还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