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光幽暗,宋予恩半睁着眼。
眸中的微光像是摄人心魄的魂灯明明灭灭,直勾勾对上沈藏之的双眼。
沈藏之长叹一声,抬手将丝被往上扯了扯:“你感觉怎么样?”
“不舒服。”宋予恩的神智恢复了一半,声音沙哑难耐,带着妩媚的轻哼。
哪怕药效轻了一点,依旧像有一团火从身子里透出来,更有种无法形容的不适。
她大概能意识到自己的变化。
前世虽然也同沈藏之成婚,但那时候彼此都有秘密,最亲密的接触不过不小心碰到彼此的双手而已。
同沈修益之间就更不用说了,她谨记着成桂枝的教诲,洁身自好。
哪怕不小心在沈修益的甜言蜜语下交出了真心,举止上却从未逾越半分。
沈修益能跟宋如玉这么快搅合在一起,未必没有其中缘故。
眼下这种感觉太陌生,种种本能的反应太令人难堪,宋予恩眼角不自觉带出些许水花。
沈藏之让木槿不断给她更换擦拭脸颊的湿毛巾,依旧于事无补。
府医叮嘱过,天气虽热,小侯夫人喝了效果霸道的药,以致于气血猖行,更不能用湿毛巾太久。
沈藏之知道她难受,冰冷的手掌贴上她滚烫通红的脸颊。
宋予恩没有躲开,眼眶氤氲着雾气,压抑着长舒一口气。
“府医来了,行针喂药都试过。”他斟酌用词,声音越来越低:“但林嬷嬷给的补药太厉害了。”
“哪怕他用尽办法依旧没能给你解药性,毕竟补品不是毒,只能让你本能动情。”
宋予恩自己精通医术, 她当然知道,只是出现了唯二的疏漏。
其一就是林嬷嬷多捱了一会时间,让她无法自行解决。
第二,宫里药材是顶顶好的,生效和吸收都快!
沈藏之手掌传来的冰冷,只在短瞬有用。
才说了几句话,他的手也被她节节升高的体温带成了温热。
何况他是男人。
被补药催发的悸动,放大了宋予恩的感官。
沈藏之身上的冷松气息夹着男人清冷凌冽传来,一点点带着她的清醒沉沦。
这么下去,又要失态了!
宋予恩别开脸不去看沈藏之,压着快要溢出喉咙的轻吟道:“我知道。”
“多谢侯爷相助,接下来我自己熬着,麻烦侯爷立刻让木槿给我准备冷水浴。”
沈藏之颦着眉头,拒绝道:“你体内血行正盛,又是女子,用冷水会出问题的。”
“轻则病重一场,重则损伤身子,留下永不会痊愈的深寒症!”
随着他的动作,宋予恩鼻尖全是他的气味。
那些气息仿佛能蛊惑人心,体内刚消散一些的痒意层层叠叠涌上来。
她费力抬起无力的手,拨开他贴在面上的大掌:“无妨,我精通医术,往后自己调理就是。”
“入骨的寒意调理起来没那么简单。”沈藏之瞧着她拒绝的样子,收回手道:“我可以帮你。”
“什么?”宋予恩似乎听错了,侧头看着他,眼底闪过一丝诧异:“大夫都没法子……”
“我说的办法,其实你也知道。”沈藏之拿过林嬷嬷送来的册子,翻开其中一页递给宋予恩。
宋予恩只扫了一眼,本就红着的脸颊更如熟透的苹果。
她说不上是羞,还是怒,亦或者是对眼下局面的麻木:“侯爷这是想羞辱我?”
“你我既然成婚,许多事自是水到渠成。”沈藏之将书缓缓合上,目光沉沉和她对视。
“我愿意尊重你,给你绝对的尊严和体面,但相较之下,你的身体和性命更为重要。”
“此外,我绝对没有任何羞辱你的意思。”说到这,他停顿了一瞬,拨开她脸颊上的黑发:
“你以为呢?”
宋予恩心知他没羞辱的意思,只是瞧着那张图,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。
就如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藏之的提议一样。
她心中乱的厉害,仿佛纠缠在一起的线团,理不清,解不开。
无措之下,宋予恩抿了抿嘴,目光转而朝向帷帐顶上。
黑夜浓长,屋内的油灯喜烛的光无法将床帏里面照亮。
帷帐顶上绣着的暗花连成一片,像是蒲公英,又像合欢花。
宋予恩看不清,却依旧死死盯着。
原因无他,她现在必须给自己找个事情做。
稍微分神,那册子上令人脸红心跳的图案就跃然眼前。
她的不舒服摆在明面上,沈藏之给她拨弄完鬓发,静静的瞧着她。
这种事,若是宋予恩不同意,沈藏之是她相公也不可能强行相助。
两人僵持之际,门外传来桑枝和木槿的声音。
隔着几扇门还能清晰的传进来,可见两人用了多大的声音。
“林嬷嬷,侯爷和夫人已经歇下了呢,您怎么来啦?”
“嬷嬷没有要紧的事,还是等明日再说吧,忙了一日,夫人和侯爷肯定累了。”
“侯爷身子不好,折腾不得了。”
“没有大碍,您别担心。”
“……”
听不到林嬷嬷回了什么话,但听越来越近的声音,足以见得桑枝和木槿拦不住!
沈藏之拧眉,快速脱掉身上的衣裳,越过宋予恩爬到了床榻里面。
他一动,宋予恩那股道不明的悸动越发明显。
宋予恩嘶了一声,咬着嘴唇,声音含糊:“不是将人送走了,怎么又来了?”
宋予恩之前脑子压根不清醒,更不清楚为何林嬷嬷去而复返!
说起林嬷嬷,她就能想起那碗苦涩的汤药。
也算拜林嬷嬷所赐,她才会落得不尴不尬的地步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外边几人的声音,已然到了门前。
“嬷嬷!”木槿急了,也顾不上尊卑礼数,整个人直接横在门前:“侯爷和夫人的新婚夜。”
“您方才坐了一会儿,该说的也应该说完了,现在来打扰了好事,怕是不妥!”
木槿也是真敢说,听的桑枝在林嬷嬷看不见的地方竖起了大拇指。
要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,桑枝跟随沈藏之多年,深知林嬷嬷的身份。
哪怕一路阻拦,她也不敢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碰着林嬷嬷半分。
好在木槿这一嗓子,总算绊住了林嬷嬷。
林嬷嬷似笑非笑看了眼木槿,桑枝赶紧接话:“嬷嬷勿怪,这婢子是夫人的心腹。”
“她没接触过宫里的人,不知道您代表着太后娘娘,您且大人大量,别跟她一般见识。”
“我当然不跟她一般见识。”林嬷嬷哼了一声,耳朵侧向门口,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。
木槿还想再说,桑枝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:“嬷嬷大度,休要再三放肆。”
林嬷嬷没听到屋内有任何动静,视线冷了几分:“听说不久前,葳蕤庭紧着叫了府医进门。”
“怎么,是小侯爷的病情起了变化?”
木槿不敢搭话,桑枝点点头:“是侯爷有些不舒服,府医看过也开了药,暂时无碍了。”
林嬷嬷眯了眯眼:“当真无碍?”
“当真,事关侯爷的身子,奴婢们不敢隐瞒。”桑枝垂下眼眸,避开林嬷嬷的审视。
林嬷嬷到底是跟随太后娘娘许久的,一双眼如鹰一般锐利,稍微几眼就能看出端倪。
饶是专门培养过的桑枝,此时也是紧张的握紧了双手。
几人的对话就在门前,宋予恩听不清,习武耳聪的沈藏之却是一字不落。
沈藏之脱衣躺下,压低声音在宋予恩耳边分析:
“林嬷嬷隔了大半个时辰返回,无疑是要确认我们两人到底有没有圆房。”
“要听不到动静,她就算要强行闯进来,凭桑枝木槿肯定无法阻拦。”
“而方子是从林嬷嬷手中出来的,你这幅样子被她看到,她肯定能猜到府医为何而来。”
现在两人的距离不是一般的近,他一说话,气息便灼灼的喷在耳边。
宋予恩本就如同紧绷的弦,他压低的沙哑嗓音连带周身的气息,就是飞快波动琴弦的手。
迟早,这根弦会崩断!
宋予恩心里还留着一丝清明,她推了推沈藏之:“看到就看到了。”
“大不了,我们可以说是你身子不好,我没法子强行来。”
两人距离很近,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横在两人中间。
不知道因为紧张,还是被宋予恩周身的热意连带,沈藏之心跳很快。
他长出一口气,冷哼:“林嬷嬷既得了太后命令住下,必然有所准备。”
“上一刻我们以我身体为借口糊弄她,下一刻她就会请来太医院所有大夫。”
“你不是早就收买了他们?”宋予恩挑了挑眉,不解道:“怕什么?”
“哼,如何收买整个太医院?”沈藏之调整了一下姿势:“能被收买的就那些。”
“太医院的人也分擅长与否,我中毒后擅长内伤和皮外伤的来了十二个。”
“其中被我收买的人只有七个,再多会出问题,没被收买的,不过用了特殊手段,以药物影响脉象,让他们误判而已。”
宋予恩似懂非懂,盯着沈藏之殷红的嘴唇,不自觉一点点靠近。
他说完最后一个字,她果断印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