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起宋如玉气急败坏,憎恶懊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,宋予恩可忙多了。
她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,南苑堆不下那些聘礼,总不好一直放在院子里露着。
“姑娘,这下咱们发了。”木槿上上下下打量,转着圈拍着聘礼箱子。
“想不到定安侯如此敞亮,我还以为……”
话到嘴边,她目光扫到了站在箱子堆后面的桑枝,又闭上了嘴巴。
宋予恩知道木槿高兴。
别说住在南苑和竹楼,就算此前成桂枝夫妻在府内,也没瞧见过这么多好东西!
木槿附香这两丫头跟着她过了太多的苦日子,冷不丁瞧见,自然压不住兴奋劲儿。
“聘礼单子都在这儿。”宋予恩将手中的三张单子都递给木槿:“你高兴,慢慢去比对。”
“等比对完,一一放入库房。”
可惜,这些东西她不打算动,也没法给木槿赏赐。
沈藏之给的体面不止为她,更为了他自己。
她心知肚明一切都是合作,戏走完全程,总不好真的动人家的金银珠宝。
毕竟来的人交代了,这些金银珠宝都是放在她名下的,任凭她处置,不经过伯爵府和任何人。
这不明摆着呢吗,言下之意就是还得带回临安侯府呐。
木槿没想那么多,她忙接过聘礼单子和嫁妆单子:“姑娘放心。”
“虽然我识的字不多,但刚才礼官念的时候认真听着呢,咱这脑子好使,绝对不会跟您弄错的!”
木槿其实不光看到金银珠宝高兴,她更为自家姑娘开心。
外人都不看好这场着急忙慌准备的婚礼,定安侯病危,已然需要提前冲喜,可见危重程度不一般。
木槿今儿都听着别人背后议论,说大姑娘嫁去临安侯府,多半就得守寡。
到时候临安侯和长宁郡主悲痛之下,肯定会觉得是姑娘这冲喜的新娘子不吉利。
新丧的夫君,孤立无援的侯府,无人撑腰的娘家,怎么想,大姑娘嫁人后的日子都不好过!
但,定安侯撑着一口气,给姑娘如此体面奢华的聘礼。
礼数周全完全挑不出错儿,还有太后娘娘给的嫁妆,外人自然能意识到他对宋予恩的重视。
至少,在他刚死的时候,没人敢为难宋予恩。
如此,姑娘总算有时间缓一缓,以后的事再想办法。
所以这些聘礼不仅是聘礼,还是姑娘的附身符!
看着木槿欢天喜地的样子,宋予恩无奈叹了一声,转向桑枝:“侯爷那边怎么想的?”
桑枝的惊疑不比别人少。
她刚才在侯府,完全没听侯爷提及要下如此隆重的聘礼。
侯爷更没提及过只字片语。
以桑枝对沈藏之的了解,他多半是要给宋大小姐一个惊喜。
惊喜……
嘶……麦冬这厮似乎完全猜对了,自家侯爷这是盛大开屏了啊!
这些话桑枝不敢明说,只能应道:“大姑娘,我真不知道侯爷什么想法。”
“不过侯爷给的东西,定没收回的道理,您安心拿着就是。”
……
临安侯府。
沈藏之坐在书桌前,慢条斯理的写着字。
耳朵却支起来,听送聘回来的大管事在外边跟麦冬汇报情况。
通过大管事的形容,他不免联想起宋予恩看到那些东西的场景。
她既吃了很多苦,他补回来就是。
缺金银,他多的是,缺重视,他就做给所有人看。
至少,宋予恩成为他的冲喜新娘,不会让别人轻视了她!
麦冬待管事说完话,又问了几句侯府的情况。
“侯爷还是没回。”大管事为难道:“已经叫人去请了。”
“但侯爷院里的人回话,侯爷下午带着一群人上了南山围猎,没三四天下不来。”
“至于继夫人,她最近一直称身子不适,呆在小佛堂内的时间多。”
“据说今日二公子跟着您的脚步,去侯府给宋二姑娘下聘,继夫人都没出面。”
说到这,麦冬犹豫道:“明日便是大婚,您以病重的名义,肯定没法子正大光明出现。”
“伯爵府的情况您也清楚,宋将军夫妻没回来,宋老太和宋二爷在牢里呆着,总不能叫那个没头没脸的二太太上座。”
“如此,拜天地的时候双方高堂都不在,怕也会惹得宾客非议。”
“本侯怕别人的非议?”沈藏之似笑非笑,转而想到什么,拿着帖子递给麦冬。
“连夜叫人送进宫给皇上。”
麦冬猜到了些许:“您该不会要……”
“正是!”沈藏之冷冷一笑:“沈炳泽不愿意给的这份脸,有的是人愿意!”
“玉蝉寺那边送帖子过去了?”
“送了。”麦冬的声音小了很多:“但到刚才也没回应,长宁郡主出家多年,连太后都不曾见。”
“这一次只怕不会回来,您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。”
沈藏之顿了顿,笑道:“她回来的,她喜欢宋予恩。”
“啊?”麦冬挠着脑袋:“郡主就见过一次宋大小姐,能为了她专门下山?”
“何况郡主的身子也不好,怎么可能经得起舟车劳顿?”
“你也说,这些年郡主连太后也避而不见。”沈藏之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,扣在桌面上。
“可郡主专门为了宋予恩给太后娘娘送信,否则你真以为太后娘娘爱屋及乌到这份上?”
麦冬后知后觉,恍然道:“那些嫁妆,是郡主借着太后娘娘的手,送给宋大小姐的!”
沈藏之嗯了一声,笑意意味深长:“这位宋大小姐,比咱们想的还有本事。”
“此番联姻,我不吃亏。”
麦冬心里还记挂着沈修益的事,暗自冷哼,嘴上不敢做声。
自家爷啊,还是没想明白呢,人家二公子用的美人计,他就这么水灵灵的上钩了。
关键是还不自知!
哼,还是自个儿这旁观者门清,奈何却不敢说。
临安侯府北边,春晖院内。
沈修益也是现在才知道,沈藏之送给宋予恩的聘礼隆重的几乎越矩。
“那废人怎么想的?”他百思不得其解:“怎出手这般大方,他应该能查到宋予恩跟我曾有来往啊!”
“或许……”苍羽猜测道:“有两个可能,一来定安侯真的病重,他要做出样子撑门面。”
“要么,就是他知道您和宋大小姐的关系,专门弄这一出来恶心您。”
“哼,他有钱烧得慌送给宋予恩,宋予恩心系于我,到时候这些钱财珠宝还是我的。”沈修益得意洋洋。
又提醒苍羽:“对了,宋如玉既然接下聘礼,便跟我一荣俱荣。”
“今晚务必要搞定宋氏旁支的人,务必要将他们摘得干干净净!”
苍羽连忙道:“已经安排好了,宋大桥会畏罪自尽,还会写下遗书,他儿子媳妇会担着所有。”
“而且府尹孙之重明早会去顺天府,届时张硕要靠边,他说了不算!”
沈修益这才点头,忍不住再三强调:“记住手脚干净些,一旦出事连累到后面的人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苍羽拍着胸脯保证:“公子尽管放心,我们好歹收买了这么多人呢。”
“嗯。”沈修益闭上眼:“准备下衣裳,随我出去一趟。”
“这么晚了您还出去?”苍羽不解:“何况明日便是侯府的大喜之日。”
“是沈藏之大喜,不是我。”沈修益复而睁眼,眼底带着明显的算计。
“你说,一个女子心里明明另有其人,却不得不嫁给不爱的将死废物。”
“这个时候若是情郎现身安慰,给她无穷希望,她会不会感激涕零?”
苍羽回味一瞬,赶紧拍马屁:“还是公子思考周到。”
“拿上我那日买的簪子。”沈修益自信一笑:“宋予恩早就视我为恩人了。”
“她自幼跟爹娘分多聚少,被宋家其他人虐待,缺少关心爱护,我补上空缺,自然是她心里的头号人物。”
是夜。
伯爵府几个院子都黑灯瞎火,唯独南苑灯火通明。
府上的丫鬟能空出手的,都进来帮忙规整。
奈何聘礼实在太多,堆满了所有屋子依旧放不下。
“看来只能放在外边院子了。”木槿忙了一身汗,提议道。
桑枝却道:“姑娘住南苑,西苑自打曾家几个搬走,二爷夫妻住了进去。”
“北苑住着老太太,东边的笙箫院被二姑娘占着,放哪儿都不合适!”
木槿犹豫着道:“前厅没住人,放那边吧。”
“也不合适,明日大婚,伯爵府亲友虽然不多,到底还是有零星几个。”宋予恩先一步道。
“叫人瞧着聘礼放在正院,实在不妥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木槿抚着额头,头疼道:“侯爷送来的聘礼太多了,光是那聘饼就足有四百斤。”
“咱几个不吃别的,光是聘饼也要吃上小半年,何况天气炎热,还存放不住那么久。”
伯爵府没那么多亲友,送不出去。
而喜饼之外,聘礼里不经藏的熟食还有各种肉,糕饼,新鲜鱼类。
她骤然有了主意,朝桑枝一招手:“麻烦你找几个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