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肇南没回家,沿着马路走了会儿。
胡同门口这一片儿都是他从小就耍的地方,变化挺大的。过去的情景,他自己能在心里记着就够了。
抽了两根烟,前方有几个小孩在放炮,他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。
手机里的朋友圈,尤晟旭发了自家年夜饭,程翼给他发新年快乐,郎晋孤家寡人一个,今年去了国外泡温泉。
好像每个人都有归宿。
倒是许尽欢,跟没影了一样。
......
豫城。
许尽欢坐在关了灯的房间,看着一次次被烟花照亮的夜空。
晚上比白天还繁华,外面比室内还热闹。
她突然想起以前在江城,也是有过开心日子的。
每到过年的时候江边就有一群人在玩仙女棒。
她害怕摔炮,她哥却总是拿着摔炮往她身上扔,她没钱,毫无反击之力。
每当这个时候鲁昶萍就会护着她,偷偷给她塞钱,她就趁着所有人都去江边的时候,买了好多仙女棒在鲁昶萍的院子里玩。
“欢儿,欢儿。”
床上休息的鲁昶萍突然出声,许尽欢赶紧查看她的情况,发现她只是在说梦话。
“师父,新年快乐。”
鲁昶萍安然地睡下了,许尽欢也离开了医院。
街上人声鼎沸,但都与她无关。
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,她疲惫地躺在床上,回了几条祝福的消息。
时颖回江城了,大概是被父母唠叨的日子不好过,给许尽欢发了好多信息。
祁雯清也给她发了一个大红包,许尽欢想问问祁家的事,但没什么勇气。
渐渐,她就躺在被子上睡着了。
十二点刚过却又猛然惊醒。
手机一直在震,是护工给她打的电话,“不好了,你师父她——”
许尽欢冲过马路。
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冲进医院。
她看见鲁昶萍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“师父,师父!”
医生拦住她。
“我师父怎么了!”
“病人情况现在很不稳定,现在就必须要做手术,你先去筹备手术费吧,后续的阶段治疗还需要一大笔钱。”
许尽欢说好,“求你们一定要保住她,求求你们!”
“嗯,我们一定会尽力的。”
她暂时冷静下来,冷静过后就立即打给周肇南。
周肇南此时刚回檀宫,边换鞋便往里走。
“周肇南。”
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极了,周肇南记得上次见她,她也是很疲惫,今天听起来却格外悲观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我师父要做手术,我钱不够了。”
周肇南秒懂,“我待会儿转给你。”
“嗯。”
许尽欢顺着墙缓缓蹲下,比起劫后余生,她更像是踏入永无止境的绝望。
有了钱又怎么样?
进了手术室的那扇门,生死的事,谁能有十足的把握。
就算平安出来了,医生还是会让她做好心理准备。
她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慌,除了走下去,没有任何出路。
周肇南听出她隐忍的哭声,突然觉得她一个人在那边应该挺无助的。
“许尽欢?”
许尽欢扶着额头,从膝盖中抬眸望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,“我没事。”
“真没事?”
“嗯。”她鼻音挺重的,但不想让周肇南觉得她哭了,只能说,“真没事。”
周肇南脚步停下,“需不需要我过去?”
“不用了。”
“小孩。”男人语气深沉,“我再问你一遍,需不需要我过去?”
许尽欢握着手机,每次周肇南这么严肃的说话,她都没有拒绝的余地。
“需要。”
“等我。”
......
周肇南低估了过年期间去豫城的人流量。
飞机票买不到,火车票也买不到,他一个人自驾,路上堵了两天两夜。
赶到医院的时候,他整整三天没合眼。
好在鲁昶萍手术顺利,许尽欢也没他想的那么颓废。
护工看见他风尘仆仆,惊讶地问:“您怎么过来的?现在还能买到票吗?”
周肇南没应,盯着许尽欢,“师父情况怎么样?”
“挺好的。”许尽欢也很惊讶地看着他,“你脸怎么了?”
“不小心刮了一下。”
“你开车过来的?”
“嗯。”
许尽欢心里大为震惊。
其实他说那句等我,许尽欢是很感动的,而且她也等了。
等了一天一夜,没见周肇南就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,没想到他真的来了。
“阿姨,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师父,我带他去休息一下。”
她拽着周肇南,刚出病房门周肇南就抱住她,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。
他熬得实在受不了了,眼睛疼,胃也疼。
许尽欢蹙眉,“你是不是傻?你买不到票就跟我说啊!干嘛非要过来!”
“心疼我?”周肇南突然觉得这一趟也挺值的。
许尽欢倒不是多心疼他,是怕他这么辛苦,猝死到半道上,跟她有直接脱不了的关系。
周肇南安静地抱了她好久,许尽欢都怕他原地睡着。
“周肇南,我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吧。”
她那个小屋子是不好意思让周肇南进了,他大老远过来,怎么也得找个干净宽敞的地方安置人家。
在酒店开好房间,她给周肇南脱鞋,脱外套,刚要给他盖上被子,周肇南来了一句,“我喜欢裸睡。”
许尽欢心里翻白眼,但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上,还是上手把他剥得只剩一个内裤。
“这个为什么不脱?”
“周肇南你还不够困是吧?”
周肇南笑笑,拽着她手腕,把她也剥得只剩一套内衣,然后拽上了床。
屋里开着暖气,但豫城天气很干,肌肤摩擦,很容易让燥热升温。
许尽欢身上已经可以用烫形容了。
从他刚才给她脱衣服的过程中,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,甚至反应平静到早就有心理准备。
她知道周肇南来是为了什么。
如果光是亲和抱,那他一定觉得自己亏了。
“周肇南,我不会跑的,你先好好睡,不然我真怕你猝死。”
许尽欢真的太狡猾了啊。
这会儿他哪儿还有什么困意。
但确实没力气。
在车上待了三天,四肢酸得厉害,很难发挥他最佳状态。
许尽欢被他抱着,感受着他身体的紧绷。
说不紧张是假的,但人就是这样的动物,越害怕,反而越要装得镇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