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藏在汤盆里的小七妹抱起,悄悄潜到了汤沐房的后面。
这里,离恭房的李嬷嬷停粪车的地方很近。
他们的机会,只有李嬷嬷和小丫鬟进园子里去拎恭桶的那一会功夫。
咕噜咕噜……
李嬷嬷赶着粪车来了,像往常一样谨慎地走在墙下的阴影里。
小七妹和朱季川也藏在阴影里伺机而动。
李嬷嬷停稳粪车后敲了敲粪车前的铃铛。
铃铃铃三声响后,小丫鬟弓着腰去了角门口。
门吱呀一声开了,小七妹能听到小丫鬟的脚步声。
然后李嬷嬷跟了过去,她将在门边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恭桶。
一切都像小七妹在恭房里做事时一样。
就在此刻,这就是他们等待的时机。
但小七妹听到了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,在李嬷嬷和小丫鬟回来之前,有个比她们高大得多的黑影走了过来。
暗卫来查了。
于是朱季川没有动。
这个暗卫停在粪车边,仔细地检查了粪车里和粪车底。
等李嬷嬷和小丫鬟回来后,直到又抬起车开始走,暗卫才又回了东跨院。
朱季川和小七妹没有等到万无一失的机会。
……
但李嬷嬷的粪车往右拐时,一直按捺不动的朱季川快速动了起来。
他借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,趁李嬷嬷右拐的一瞬间,闪身跟着右拐了过去。
他动得快速而果断,就像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一样。
粪车的黑影遮挡了他前进的身影。
他的前方,是一条并不宽敞的水沟,但他能挤过去。
等李嬷嬷赶着车远去时,他们已经爬进了这条水沟里。
水沟的尽头是下人房后的淤沟。
肮脏、滑腻、淤臭,即便是下人都不愿意从这里走。
但朱季川又从淤沟里爬了过去。
小七妹感觉到了他闭气和换气时带来的胸膛和后背的震动。
从寅正时分爬到了卯时,他们俩像两条搁浅的泥鳅一样,十分狼狈的出了府。
又继续潜伏在路边,直到有骨碌碌的车轮声响起。
这是前往各府收夜香的粪车,也是出城的粪车。
放倒一个夜香郎很容易,朱季川扒了夜香郎的衣服伪装成了夜香郎。
“不能停,得马上出城。”
……
卯时二刻,有晨曦亮起,给阴暗的天空染上了一抹金红色。
东胜门口,排着长长的带着臭味的车队,一辆接一辆的在从城门口等着开门。
其中就有朱季川。
他穿着褴褛的衣服,顶着污秽而凌乱的头发,故意佝偻着腰背,再无半分大少爷的意气与光鲜。
等城门开的间隙,有相熟的夜香郎聊起天来了。
“嘿,老李,一会完工了还去老地方洗一洗么?”
“我倒是想去城里的汤池洗一次,汤池东家也不肯啊,就去池塘里滚一下得了。”
嗯,不能带小七去池塘里洗,还是得找个干净的地方。
出了东胜门,往东二里地的附近有个枫林村,秋日的时候枫树特别美,那里有个石潭,潭水很干净。
先去那里让小七收拾干净。
城门开了,一辆又一辆车开始往外驶离。
轮到他时,却被拦住了。
城门守卫:“哎,你是哪个?很面生,是谁家的来代班的吗?”
朱季川不想找麻烦,很恭敬地回答道:“于家金汁行的,叔伯病了,让小的来替他几天。”
守卫捏着鼻子绕了圈,示意他拿粪舀子。
“揭开盖子……”
朱季川抬眼看了看四周,城墙下有带刀的守卫,最重要的是,他的粪车前面还有两辆粪车,并不好冲出城门去。
若是要硬闯,只怕会暴露小七和自己。
好在排在他身后不远的一辆粪车的夜香郞给他解围:“官老爷,别臭着您呐,我来我来……”
就见那个替他解围的夜香郎靠过来,将他拉到一边,隐晦地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:“看你是生面孔,要这个……”
朱季川立刻摸出了一小坨银子,正要递过去,又被这个夜香郞拦住了。
“要死啰,怎么能给这么多,会招祸的,再说,你这一趟能挣个一贯钱就了不得了,铜板有么?”
确实不妥。
朱季川摇头,将手里的银子遮掩着递给他:“兄台,跟你换铜板行么?”
这个夜香郞喜不自禁,立刻从自己兜里摸了十几个铜板递给他:“给官老爷说几句好话。”
终于顺利的过了城门。
他一路快走,找到了一个僻静处后将车停稳,揭开了粪车盖子。
“小七,我们出城了……”
突然靠过来几辆粪车,将他的前路和退路都拦住了。
其中就有替他解围的那个夜香郎。
“大少爷,请您回府。”
带头的人朱季川认识的,正是朱合洛的心腹之一。
朱季川心知难免一场恶斗,于是将小七抱了出来。
“大少爷,夫人让我捎句话给您,府里离不开您。但小七姑娘可以和木砚小哥在一起养伤,您不需要担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