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清歌的心痛到窒息,仿佛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被抽离。
此时,她才体会到了什么是痛彻心扉。
这种心痛,根本不是噬心之痛可以比得上的。
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夏侯璟的脸上,打在他的睫毛上,将上面挂着的冰霜融化。
沐清歌微闭着眼睛,没有注意到夏侯璟的睫毛在轻轻的颤动。
直到她的脸上传来一抹冰凉的触感,她蓦地睁开眼睛,就看到夏侯璟墨色的黑瞳正看着她。
其实,夏侯璟他的脑子一直都是清醒的,能够听到沐清歌说的每一句话,也能够清晰的听到她得抽泣,感受到她的伤心,可是他就是醒不过来。
他一抬手,胸口被羽箭贯穿的伤口便是撕心裂肺的疼,他略略皱眉,依旧没有迟疑,修长的指尖拂到沐清歌的花颊上,认真的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。
沐清歌就这么看着夏侯璟,一时间忘记了漫天的大雪和浑身的冰冷。
“别哭。”
夏侯璟看着沐清歌哭红的眼睛,心里蓦地就软了。
听到夏侯璟这一声嘶哑,沐清歌的眼泪再次汹涌了起来,止不住的往外流。
紧接着,她直接扑到了夏侯璟的怀中。
沐清歌心中酸的厉害,紧紧的攥着夏侯璟的衣服,好害怕这不是真的。
夏侯璟感受到她的颤抖,缓缓将她拥到了怀中。
听着她靠在他的耳畔抽泣,揽着她的纤腰,身体冷到极致,而他却从心底泛出暖意。
从来没有哪一刻,他会像此时此刻这么满足。
尽管冰雪肆意,尽管被困绝地。
“夏侯璟,我讨厌你,讨厌你!”
沐清歌一下下的捶打着夏侯璟的肩膀,哭得更厉害了。
他都不知道刚才她有多害怕,此刻她仿佛是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一般。
“是本王不好,不哭了。”
夏侯璟捉住她的手,再次给沐清歌擦去脸上的泪水,看着那红肿的眼睛,心里阵阵心疼。
他从来没有见过沐清歌在他面前哭过,如今她哭得汹涌,像一个无助的孩子,除了擦去她的泪水,他只有手足无措。
他突然想起,怀中的女人过了年才十六岁,还是那么稚嫩的年纪。
大雪纷飞,很快夏侯璟和沐清歌相拥在一起的身上落满了飞雪。
沐清歌埋在夏侯璟的怀中,将眼泪鼻涕全部蹭了他一身。
夏侯璟看向沐清歌的眸光泛着心疼,片刻,他捉住了沐清歌的脚腕,褪去鞋袜,才发现她脚腕上被毒蛇所咬的伤口被冰水泡的已经发白、溃烂。
他的眸光一紧,缓缓开口,“你那芥子空间有药吗?”
沐清歌一滞,然后点头,从医生系统内取出了伤药。
要是夏侯璟不看她的脚踝,她都忘记了她的脚腕上还被毒蛇咬伤了。
夏侯璟细心地为她的脚腕上了药,看着她一身的湿意,轻抿薄唇,然后大手从她的发梢而过,一路向下,带起了阵阵暖意。
沐清歌冰凉的身体顿时升起了一股暖流,一直暖到了心底。
“别……”
沐清歌立即制止了夏侯璟,现在的他那么虚弱,怎么能动用内力为她烘衣服?
“别动。”
此时夏侯璟的眸内仿佛沁了水般温柔,仅一眼便让她深陷。
“不要,你给你自己烘干吧,不用管我。”
沐清歌的态度很坚决,夏侯璟体内还有寒毒,这么冷的天气他怎么能受得了?
然而,她最终拗不过夏侯璟。
等到她衣服全干的时候,夏侯璟一把将她从雪地上拉了起来。
“脚能走么?”
沐清歌活动一下,才发现脚踝痛的厉害。
而此时噬心之痛却又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袭来,她的脚步顿时一颤。
夏侯璟不由分说,一把将沐清歌打横抱了起来。
“夏侯璟,你放我下来。”
不过片刻的时间,夏侯璟胸前的衣襟浸出缕缕血丝,很快将他的衣服染红。
雪白的衣服上浸着鲜血,如同绽放的红梅。
沐清歌见此,立即急了,挣扎着要下来。
这个男人,他不知道他胸前的伤一不小心会死人的么!
“夏侯璟,你给我停下!”
沐清歌的声音尖利了几分,从夏侯璟怀中跳了下来,刚要给他处理伤口,却被夏侯璟制止。
“走吧,先找一处避风的地方。”
“你的伤……”
“本王无碍。”
“不许再吓我!”沐清歌咬牙。
夏侯璟微不可见的颔首,“不吓你。”
然而沐清歌却依旧不放心,刚才夏侯璟面如死色的那一幕是在太过惊骇,一直到现在还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中。
“你要是有什么意外,我回到帝都就直接改嫁!”她红肿着眼睛威胁道。
夏侯璟顿时眸光一凛,冷冽开口,“不想让本王有事,以后不许再提淳于奚,记住了么?”
沐清歌闻言眼底划过一抹讶色,难道刚才她说的话他都知道?
“你生是本王的人,死是本王的鬼!”
夏侯璟霸道的宣告了所有权。
“那你也得活着。”
“本王不会这么轻易的死。”
那个目标还没有达到,他不能死!
而现在,除了完成当初的大计之外,看着眼前的花颊,他对生命又有了新的期许。
听到夏侯璟笃定的声音,沐清歌心中一松,和夏侯璟相互搀扶着向前走去。
她尽量让自己走起来和正常人一样,不让夏侯璟担心,然而那只受伤的脚每走一步都是煎熬。
夏侯璟知道她在刻意隐藏疼痛,大手揽住她的纤腰,将她身体的全部分量都几乎揽到了怀中。
风雪之中没有尽头,寒风凛冽着刮。
两人相互扶持着一路前行,在雪地上踩出了一对并肩的脚印,很快,却又被大雪重新覆盖。
清水泊上,簇拥而来的北军,眼睁睁的看着夏侯璟和沐清歌双双坠落悬崖,忙凑上前来。
淳于铭立在崖边,垂眸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,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快意的笑来。
夏侯璟终于——死了!
他后背的透心一箭,还有这崖深万丈的悬崖,不可能还会有命在!
百里苼的眼前还停留在夏侯璟抱着沐清歌纵身一跳,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。
明明现在那么恨,为什么心会那么痛?
她跌跌撞撞的奔到崖边,只能看见悬崖见缭绕着的云雾,她的脑袋一阵发晕,差点跌入悬崖。
淳于铭立即一把将她捞到了怀中,“苼儿,离远一点,这里危险。”
此时,百里苼身体内的力量仿佛一下子被抽离,连站都站不稳。
眼泪蓦地在她的眼底汹涌而出,很快淹湿了眼眶,倾泻而出。
“苼儿,你哭什么,现在你应该高兴,欺负你的人现在都死了,死了!”淳于铭情绪激动的上前来拉百里苼。
“你给我滚开!”
百里苼大力的将淳于铭推开,大口大口的喘着气,只觉得寒风冷得厉害,刮得她心肺生疼。
随即她飞快的踉跄跑开,这里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。
擦去脸上的泪水,狠狠咬牙:夏侯璟,从此你我彻底了断,再无牵连!
淳于铭看着百里苼的身影,眸光一紧,对身边的将士道:“凌王已死,快回去禀告商将军!”
“是。”
淳于铭追着百里苼很快离开了清水泊,前来此处的将士忙跟了上去。
这时,天空中开始落雪,晶莹剔透,纷纷扬扬,似乎想要将刚才发生的一幕覆盖。
东楚大营。
被百花蛊折磨的段祺陵精神有些虚晃,睁开了无力的双眼,看见了榻前的姬瑶,问道:“阿璟呢,他去接王妃了?”
姬瑶点头。
“独自去的?”
姬瑶没有开口,选择了默认了他的话。
段祺陵看着她的模样,眸光一紧,立即从榻上起身。
然而他的脚下发虚,一个踉跄,差点直接栽下去,姬瑶立即手疾眼快的扶住了他。
“他怎么能独自去?北齐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!”段祺陵因为生气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绯色。
“楚军呢?惊风骑呢?”
姬瑶清冷的眸子里神色微变,波澜不惊,“此时北军和楚军正在交战,凌王临走之前派惊风骑跟随黎将军去了战场。”
“那你呢,你为什么不去帮他?”段祺陵看着姬瑶冷声质问道。
姬瑶微微一滞,张了张口,半晌才吐出来一句话。
“我为什么要帮他,我来这里是不想你有事。”
她瑶华阁和凌王除了拿钱卖命之外,不打交道,偶尔她帮凌王,也仅仅是因为段祺陵的缘故。
姬瑶的话顿时点醒了段祺陵,他眸光倏地一黯,紧抿了唇角。
“阿瑶,对不起。”
他一听说阿璟独自一人去了清水泊,差点失去了理智。
他不该这么要求姬瑶的,她没有义务。
可是他和阿璟不仅仅是血脉表亲,阿璟更是他的救命恩人。
当年他还是见不得光的外室之子,在南唐,流落在外,被人追杀的时候,是阿璟救下了他,还把他带到青虚山学武。
那年,他十岁,阿璟十五。
从此,他便下定决心,一直跟随阿璟身边,为他鞍前马后!
紧接着,他一把将长剑握在了手中,抬脚便要迈出营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