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李自成却被建虏杀怕了,弃襄阳而走,白白将控制江防的襄阳交给了建虏,而后建虏轻而易举的渡江,李自成本人则在九宫山为农民所杀,如果当时李自成能固守襄阳,历史必将重写,他本人和南明都不会那么快就覆亡。
究其原因,还是因为李自成有极深的流贼性格,遇上强敌就想要流窜,缺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战勇气。
回到现在。
心灰意冷之下,李岩对李自成已经失望了,他想要陪刘宗敏一起断后,和官军、和朱家太子做一个了结。
但刘宗敏看出了他的心思,不同意。
李岩有很多话想要和刘宗敏,但又不忍再刺激刘宗敏,只能将吐到嘴边的话,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。
亲兵为刘宗敏牵过战马,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,他艰难的跨上战马,握紧了马缰,目光看向李岩:“李公子,额要向你道歉,昨天额悄悄骂你妇人之仁、娘求的(为流民炮灰之事)。你可不要介意啊,额一直都很尊敬你,因为你李岩是一个有担当,讲义气的汉子。”又朝红娘子笑:“妹子,你回来,老刘还没有请你吃酒,为你接风洗尘,对不住了。”
红娘子噙着泪水点头:“总哨客气了。”
刘宗敏强撑着身体,嘿嘿一笑,拨马向前,来到李自成的身边。
李自成用独眼深深望着他。
两人谁都没有说话。
或许,以他们的关系,已经不需要用言语交流了。
稍倾,一起转头,目光看向对面的官军大阵。
双方厮杀正烈,箭矢在空中乱飞乱舞,鸟铳声砰砰不停,忽而一声巨大的声响,那是官军的一发炮弹落到了后方的闯营步兵阵中,掀起一片血肉,最少造成到了三到四人的死亡---今日决战,官军火炮并不多,零星的小炮虽然对闯营造成了一定的伤害,但犹在可承受范围之内,倒是官军的鸟铳对闯营士兵的伤害超出了李自成的估计。
官军大阵的右翼,一名浑身是血的赤膊壮汉挥舞镔铁长刀,大呼而战。闯营士兵根本无法靠近他。
刘宗敏恨恨道:“虎大威那小猫。今天得意了啊。”
若他没有受伤,岂能容虎大威猖狂?
李自成望着他,独眼里有送亡的伤感:“刘体纯会留下,额令他坚持两个时辰,两个时辰后他就可以撤退。”
刘宗敏点头,然后缓缓抱拳:“请令!”
李自成道:“准。”
刘宗敏抬起右手,对左右亲兵:“吹号!”
敛去笑容,脸色坚毅,这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杀人无数、冷面无情的总哨。
“呜呜~~~”
震慑人心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。
这是骑兵出击的命令。
听到命令,刘体纯拔出长刀:“杀~~”
马蹄如雷,四千多闯营骑兵左右分开,向官军左右两翼卷去。
刘宗敏立马中军,缓缓前行,亲卫骑兵举着那一面黑色的“刘”字将旗跟了上去,将他身影掩埋在黑色大旗和滚滚烟尘之中……
当刘宗敏离开时,李自成眼眶发红,眼角有泪水滴下,但当拨转马头之时,他表情就已经恢复了冷酷,独眼里满是凶狠。
他的“闯”字大旗依然还留在原地,并有一千步兵护卫。
李岩、红娘子、牛金星和宋献策,连同李自成亲卫的一千骑兵,一起离开。李岩和红娘子不住的回头,想要记住刘宗敏最后的身影……
……
代天巡狩的大纛之下。
太子朱慈烺一直举着千里镜,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闯字大旗,相隔两里,正是千里镜最佳的观察距离,所以他清楚的看到了闯字大旗下的那些混乱,看到了刘宗敏被众人包围、披甲上马,和李岩、李自成不知道在说着什么。
“刘宗敏这个大寇,究竟在做什么呢?”心里忍不住嘀咕。
“报~~”
马蹄声急促,探马送来了最新的军情探报。
朱慈烺打开一看,原来是董朝甫送来的,只看了几行,他脸色就骤然大变。
“怎么了殿下?”吴牲问。
朱慈烺将信笺递给他:“武家庄遭到流贼攻击,流贼声势浩大,旗帜众多,还有大炮相助,看起来很是那么一回事,但董朝甫摸近后才发现,其兵并非什么大军,乃是一群十三四岁的娃娃兵组成的疑兵,人数不过两三千,领兵者,乃是李过的义子李来亨!”
“声东击西?”吴甡脸色大变。
朱慈烺点头:“不错,武家庄遭到攻击,必然会向中路的马进忠杨轩求援,如果马进忠派出援兵,而这时闯营真正的主力却攻击北面的下马庄,真假消息难辨的情况下,马进忠必然是左支右绌,难以派兵支援下马庄。”
吴甡大急:“董朝甫应该立刻报给梁以樟和马进忠知道!”
“派人去报了,”朱慈烺皱着眉头:“但恐怕已经来不及了。武家庄距离下马庄将近四十里,援兵到了武家庄,再想要回头去救援北面的下马庄,根本赶不上。”
“只要闯贼不走就赶的上……”吴甡道。
但他话没有说完,就听见对面闯营大阵忽然传来震天的号角声,不是一只两只,而是十几上百只的号角一起吹响,好像所有闯营士兵都是吹号。“呜呜~~”声音震动天下,将人的耳膜都震得嗡嗡作响。接着就听见闯营中军爆发出了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,“杀,杀,杀~~”马蹄踏动大地,一直按兵不动的流贼骑兵犹如是决堤的洪水,分成两队,向官军倾泻而来。
而乱军之中,中间那一面黑色大旗尤其显眼。
“闯贼要跑了!”
没有用千里镜,朱慈烺立刻就看破了李自成以攻为守、以攻撤退的意图。
一瞬间,他肾上腺的分泌就到达了顶峰,脸色涨红,想着绝不能让李自成逃走,小袁营的壕沟很可能会被李自成的骑兵偷袭,一旦李自成脱离战场,就有可能会越过壕沟,逃脱生天,于是嘶吼道:“李顺在哪?我怎么听不到他的炮声,令他开炮,不必管步兵,全力轰击流贼的骑兵!”
“是!”
其实李顺的十门青铜小炮一直不停的在轰击,但因为呜呜地号角和咚咚咚的战鼓实在是震耳了,压过了他零星的炮声。二十门佛朗机炮都已经打的火热发烫,只有十门青铜小炮因为散热好,犹能连续不停的发射,得了太子的命令,李顺立刻调整炮口,对准了冲锋而来的流贼骑兵。
引线冒着青烟迅速燃进了炮膛。
“轰轰轰……”
十门青铜青铜小炮同时咆哮起来,白烟冒起,火光闪现中,一枚枚四磅重的铁弹从炮口呼啸而出,挟带着刺耳的尖啸砸向冲锋而来的流贼骑兵,因为是冲锋,阵型拉的比较开,又是高速移动中,所以并不是每一枚铁弹子都能击中目标,但只要是击中了,或者是被弹起的铁弹子波及到了,马上的骑兵必然是人仰马翻,血肉横飞……
见流贼骑兵冲击的势头稍有遏制,朱慈烺立刻命令:“摇旗!命左良玉虎大威立刻出击,不惜一切击溃流贼骑兵,追击闯贼。再擂进军鼓,步兵方阵全力向前,用最短的时间击溃流贼步兵!”
“咚咚咚咚~~~”
鼓兵得命,立即擂动牛皮大鼓,加快节奏,鼓点疾如爆豆。
信号兵摇动旗帜。
其实在这之前,闯营步兵的攻击就已经渐渐乏力,官军已经可以反击了,但吴甡和朱慈烺都认为,闯贼步兵还不够疲乏,还可以再等一等,现在顾不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