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边宋予恩还在跟桑枝说话,门房那边来通报,临安侯府来人了。
桑枝一头雾水:“我刚回来,爷没说又要派人来啊?”
宋予恩已经猜到是什么了:“是送东西?”
“是。”门房的人眼带敬佩回话:“来的人是临安侯府的大管事。”
“说话极为体面,话里话外都说侯爷病重,婚事仓促了些。”
“但三书六礼要周全,聘礼一担不落,才不算辱了大姑娘。”
门房说完,讨好的看着宋予恩:“管家那边已经在接应了。”
“大姑娘手头若不忙,还是赶紧去瞧瞧吧。”
宋予恩在伯爵府虽是个主子,但不受重视。
下人们看人下菜碟,对她态度不冷不热,在成桂枝夫妻离开后,基本没出现过这等讨好的模样。
如今瞧着她要嫁给定安侯,定安侯还愿意给她如此体面,自然态度不一样了。
宋予恩猜到了沈藏之会送东西来,却没想到他竟然准备的如此详尽。
既是三书六礼,来的肯定不止大管事和死物,定还有其他人。
她摁下疑惑,带着桑枝去了门口。
临安侯府来的大管事瞧着四五十来岁,胖胖的,像庙里面的佛像似的慈眉善目。
见到宋予恩,大管事上前行礼,言语带着恭敬:“问宋大姑娘安。”
“不用多礼。”宋予恩回了个恰到好处的礼:“劳烦管事跑这一趟。”
“嗐,大姑娘太客气了。”大管事笑的眼睛眯起来:“临安侯府许久不曾热闹了。”
“再说成婚的大喜事,别说一趟,就算十趟那也是不累的!”
“是啊,这场婚事对我们伯爵府来说,也是天大的喜庆呢。”侯府管家接过话,满满都是恭维。
“我们大姑娘果断勇敢美貌如花,定安侯威名远播年轻有为,那是绝配啊!”
其他人一听,纷纷附和夸赞。
宋予恩刚要说话,府外台阶下传来曾绮梦惊疑的声音:“这是做什么?”
“二太太。”侯府管家越过众人上前,连忙解释:“是临安侯府来的人……”
待弄清楚始末,曾绮梦面上闪过一丝幽怨。
其实她刚才回来的路上,就已经听到了路人议论不休。
既说沈藏之和宋予恩的婚事,也说起侯府的大手笔聘礼。
再说了,就算没人议论,她自己也长了眼睛。
送聘的队伍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,都绑着大红色的花,吹吹打打喜庆十足,从两里外开始蜿蜒至伯爵府门口。
林林总总加起来,怕是比伯爵府的家产不知道多多少!
没想到宋予恩这小贱蹄子,竟还有这般造化。
嫁的人要死不活,本人亲自赶来撑腰就算了,还送这多的聘礼给她长脸!
好在,聘礼以后都要留在伯爵府,那小贱蹄子带不走!
饶是如此,曾绮梦心里的酸意妒忌,还是压不住的上涌。
话,自然带了不自觉的阴阳怪气:“大姑娘还真是翅膀硬了。”
“前脚刚把自家人送去大狱,尚不知结果,家中连个像样的长辈都没有,竟就做主起了自个儿的婚事。”
“这知道的和不知道的,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议论,旁人瞧见也会以为咱们伯爵府没教养!”
还咱们伯爵府,她脸可真大。
莫不是以为住久了,这伯爵府就真成他二房的了?
宋予恩冷着脸,面上的和善被冰川覆盖。
但,这一次不需要她开口了。
侯府来的大管事先一步打招呼:“这位,便是客居在伯爵府的二太太吧?”
曾绮梦面对其他人,依旧支着笑脸。
哪怕听到客居二字心里不快,然是礼数周全:“正是。”
“也不怪大小姐。”管事面上的和善也被冲淡了不少,话不卑不亢:“众人皆知,宋将军夫妻尚且在世。”
“他们二人镇守凌云国边疆,黄沙漫漫,背井离乡,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。”
“这一去,就是五年多不能归来,家中有女初长成却不能为其谋划姻缘。”
“好在夫人成氏心善,与我家郡主有些渊源,两人早早定下小侯爷和宋大小姐的婚事。”
“虽郡主在寺中修行,但婚约由天子下令进行,怎么,二太太刚才那番话,是对天子的质疑?”
曾绮梦没想到侯府来的管事,如此伶牙俐齿!
一番话在情在理,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和众人,宋明运和成桂枝在世,也轮不到她这个所谓长辈做主!
软刀子捅人不见血,倒显得她教训宋予恩的话酸不拉几。
曾绮梦差点失态,但调整一瞬,赶紧支起笑脸解释:“这您就误会了,我绝对没有质疑圣上的意思。”
“只是我们伯爵府遭受变故,大姑娘对我们二房多有误会,闹去了顺天府。”
“大哥大嫂不在家,眼下家中一个做主的长辈都没有,若是……”
不等她说完,大管事笑了笑,顺势接过话:“二太太这话又不对了。”
“您一口一个‘我们伯爵府’,我怎么记着当初圣上赐下宅子,是给宋将军的?”
他说着,问身边的人:“是我老了记错了吗,圣上可有旨意,下令宋将军带着亲戚一起住?”
侯府管事身边站着的是官媒。
官媒见多识广,多跟上京城的富贵人家打交道,最能察言观色。
一番话下来,她早就看清侯府来的大管事,应该是得了主子的命令,务必要给宋大小姐撑腰的。
如此,官媒笑成了一朵花,附和大管事:“您正直壮年,怎么会记错。”
“当初圣上赐下伯爵府,在城中引起了好大的轰动呢,圣人当初只说怜其夫妻征战,其幼女无家可归。”
“那明摆着呢嘛,就是要给他们小家住的,可没说叫旁的亲戚也来。”
“那就是了。”管事脸上仅存的笑意一寸寸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凝重:“二太太。”
“宋将军夫妻尚在,伯爵府老太太连带二爷行事不端在大狱里头,想来是教不好子女。”
“如此说来,已然及笄的宋大姑娘完完全全能自己做主,怎地,您要越俎代庖?”
曾绮梦脸色彻底挂不住了。
几番动嘴唇想辩解,话到嘴边又停下了。
越说,只会越难看。
都怪宋予恩这个小贱蹄子,答应婚事也才三日,一日比一日手段狠,逼得他们无法应对。
看来当初,就该一把毒药给她药死,也就没现在的麻烦了!
曾绮梦堵在门口,垂着眼眸愤恨懊悔。
此时,侯府大管事的耐心已然耗尽,提醒道:“二太太,圣上亲自下旨同意的婚事。”
“原本婚期不会这么赶,奈何小侯爷病情忽然加重,只能提前举办冲喜。”
“实不相瞒,今儿来的不仅是侯府的人,还有宫中太后娘娘派来的教习嬷嬷。”
“您是打算不让,把事情闹的更大?”
曾绮梦抬眼,这才瞧见大管事身后,还站着个穿着打扮不俗的年迈嬷嬷。
瞧见她的眼神,那嬷嬷越过大管事出面:“长宁郡主在太后娘娘膝下长大,她的儿子等同太后娘娘的孙子。”
“此番太后娘娘特意叮嘱,让我来伯爵府教习宋大姑娘规矩,也顺道给姑娘添妆。”
这下,曾绮梦彻底无话可说了。
她让开一条路,尤是不死心:“那,我们家老太太还因为误会在大狱里头……”
那嬷嬷伺候太后娘娘多年,周身早就带着寻常人不及的气势。
她看了曾绮梦一眼,似笑非笑道:“顺天府直属天子管辖,是非公断绝无徇私。”
“今日的事太后娘娘也听说了,且下令宋家其他人若真有问题,绝不牵连大姑娘。”
“二太太,容我多嘴一句,眼下便是你们都没了,也不耽误大姑娘的婚事!”
曾绮梦退后一步,已然从她话里听出了威胁之意。
她靠在门后,脊背早就冰凉一片。
嬷嬷不再搭理她,转而跟宋予恩行礼:“老奴慧莲,问宋姑娘安。”
“嬷嬷快起。”宋予恩赶紧搀扶:“我岂能担得起您这般大礼?”
“您即将是小侯爷的新妇,如何担不起?”嬷嬷有意提高声音:“刚才那话也不是唬人而已。”
“长宁郡主自幼在太后娘娘身边,情比母女,一晃眼小侯爷都到了成婚的年岁,奈何郡主不管俗事,我们老娘娘可挂着呢。”
她一指后面的聘礼,笑容温和:“老娘娘知道您受委屈了,爹娘不在身边,小侯爷又病重,万事无人操持。”
“这不是专门吩咐老奴带着另外的嫁妆前来,算是老娘娘对郡主和侯爷的心意。”
宋予恩一顿。
她没想到,太后娘娘竟然连嫁妆都为她准备了。
一时间,她眼眶忍不住发热酸涩。
嬷嬷见状,拉着她进门:“大姑娘,天都要黑了,三书六礼一个不拉,还得忙活好一会儿。”
“咱们先进去,也好腾地儿,叫人把聘礼和嫁妆抬进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