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你个小贱蹄子,还真敢闹到顺天府!”宋老太一见她,立刻高声嚷嚷起来。
“放眼整个上京,哪家贵女跟你似的不要脸,不尊不孝,把家事往外抖落!”
她铆足了声音,带着怒意。
一嗓子出来,路边行人不由放慢了脚步侧目打量。
目的达到,宋老太满意的扯扯嘴角。
不等宋予恩反驳,拿出看家本领。
一屁股坐在府衙门口的台阶上哀嚎:“天杀的,我这是造了什么孽。”
“孙女不服管教,忤逆不尊,闹得家宅不宁,竟还要状告我。”
“我无颜愧对她爹娘托付,无颜面对老宋家的列祖列宗,还不如去死算了!”
这下,放慢脚步的行人彻底停了,驻足看戏。
宋予恩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。
她的计划里,先到顺天府见张硕把事情理清,待宋老太几人赶来已失去先机。
老话说人算不如天算,她步行至药行,遇到突发状况耽搁时间。
宋老太和宋明文坐马车紧赶慢赶,抢在她前头到了。
不过,就算宋老太母子先到也没关系。
她巴望不得把事情闹大,宋老太这等行迹,恰好助她一臂之力!
宋予恩眼角眉梢带着小讥诮,静静等宋老太发瘟结束。
等安静下来,周围已然围了一圈人,都在朝他们指指点点。
“这是哪家的姑娘,竟不尊祖母,还要状告到官衙,简直逆天了!”
“咦,那老太太好像忠勤伯爵府的,这位姑娘,想必是传言中忤逆反骨的大小姐吧?”
“看来传言不会空穴来风,忠勤伯爵府的大姑娘的确比传言还过分。”
“我倒觉得先看完再下结论,宋家老太太毫不顾及身份,坐在地上又哭又闹,哪里有官家长辈该有的体面?
倒是这位传言中的大小姐,遇事沉稳不慌不忙。”
“哼,她不孝,不顾长辈体面,老太太肯定是被逼急了。”
“就是,我见过伯爵府二太太,亲和善良,温柔娴静,她也曾说大姑娘不服管教野得很。”
“……”
议论声断断续续传来,宋予恩和宋老太都听到了。
宋老太挑眉,痛诉的眼底下,藏着压不住的得意——
她在村子里吵架撒泼无敌手,就凭宋予恩这小丫头,闹到官府又能如何。
宋予恩不疾不徐,等宋老太安静,提高声音肯定她的话:“老太太倒是有自知之明。”
“逼得我一个未出阁且毫无倚仗的弱女子,不顾脸面也要请官府大人做主。”
“逼迫虐待,不公不允,的确对不住我父亲和母亲的嘱托,无颜见到他们!”
原本就热闹的人群,因为她这番话轰的一声炸开了锅。
“啧啧,这说的什么话?”
“我倒觉着有道理,家丑素来要遮掩,宋大小姐还没出嫁呢,她跟家人撕破脸,肯定被逼到了绝境。”
“看,我就说另有隐情,宋大姑娘瞧着沉静本分,哪里是那种嚣张跋扈之辈?”
“眼见也不一定为真,我看啊,这祖孙俩半斤八两。”
“就是,老人家再不对也是长辈,岂能闹的这般难堪的地步?”
“……”
眼瞧着看热闹的人口风参半,宋老太神色微变。
宋明文躺在简单的轮椅上,适时接过话,翻来覆去却还是那些个说辞。
“予恩啊,我们是一家人,早知道你现在会这么想我们,当初我们就不该来。”
他病了多日,脸色憔悴至极,再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落寞。
似乎真的懊悔,也是真的可怜。
这时,人群里忽然有人提高声音,斥责宋予恩:“我说宋大姑娘。”
“做人不说别的,好歹要知恩图报,当初你爹娘出征,谁都知道宋家在上京的旁亲要抢夺你的东西。”
“要不是宋二爷拖家带口来给你撑腰,现在指不定什么光景,你现在长大了,翅膀硬了,就这么对他们吗?”
宋予恩瞥了眼说话那人,三十出头,瞧着温润,带着一股子书卷气。
说话义愤填膺,仿佛真的看不下去仗义执言。
面相陌生,不是伯爵府的邻里,也不是亲戚好友,要说真仗义执言,宋予恩不信。
再看宋明文悲伤下藏着的隐忍,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?
以宋明文的深沉心机,肯定来的路上就对好了说辞!
就等一个时机,找人把恩情二字拿出来,这样不管谁对谁错,宋予恩会天然占下风。
不仁不义不知感恩的名义,她背负不起,只能妥协。
只是,他们也算漏了一件事。
站在他们面前的姑娘,不仅是十五岁的宋予恩,更是活过一次的人。
虽然前世三年后就死了,这三年里她经历和知道的东西,都比这些人多。
包括,当年那份恩情的来路!
眼看宋予恩绷直了身子,宋明文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。
他挣扎着,看似慌张维护,对其他人解释:“予恩尚小,对很多事都不清楚。”
“你们别这样说她,她只是个孩子。”
先前说话的那男子不阴不阳的哼道:“十五及笄,宋大姑娘都能出嫁了,算哪门子孩子?”
“我看啊,就是二爷和老太太把她宠的太厉害,这才养成骄纵蛮横的性子!”
当年伯爵府旁亲, 欺负留在家没倚仗的宋予恩一事,闹得沸沸扬扬。
在场不少人都多少听说。
再看眼下场景,话风又吹向了宋老太和宋明文一边。
“也是,宋二爷先天不足,宋老太年迈,要不是他们拖着老弱病残的身子赶来,宋家大姑娘不知道被黑心肝的旁亲欺负成啥样子。”
“如此恩情,又是血脉至亲,宋大姑娘怎么连容人的气度都没有呢?”
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就如刚才那男人所想,大姑娘长大了,不想要这些亲戚了,要把人赶出去。”
“……”
占了上风,宋老太终于挺了挺胸膛。
她眉眼微挑,出口的话依旧卖惨:“那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,我们不求回报。”
“只是予恩,你不想让我们继续住在伯爵府,大可跟我们说,我们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。”
“你又是闹腾搬院子,又是借着侯府的势力打压我们,现在还要发卖伺候我们的人。”
“就算对外人,也不该如此不体面!”
宋予恩就等这句话呢!
她抬眼,哼道:“那我让你们搬出去,你们搬吗?”
宋老太没想到她又不按常理出牌。
正常情况下,这么多人瞧着,她不该赶紧说没那个意思?
难道她当真是仗着侯府的势力,连人言可畏四个字都不顾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