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孩的大眼睛亮晶晶的,山猪的小眼睛乌溜溜的。
山猪不会说话,那小孩也不会说话。可他们都直勾勾地看着我们,山猪动了动蹄子,鼻子重重喷了一口热气,小孩儿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了。
我张了张嘴巴,突然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。
我们是来找释虚云禅师的,他知道吗?即使他知道……他这个年纪,能说话给我吗?
憋了半天,我说:“你冷么?”
山里的严冬是要命的,成.人身披棉衣尚且难以承受,何况是一个赤身的孩子。
小孩儿并不答话,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,他脸上微妙的笑容让我意识到,我是个傻逼。
也对,我应该问个正常的问题。
我对那小孩比划了两下:“妈妈呢?”科学研究表明,百分之九十的孩子首先理解的词汇就是‘妈妈’。
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,这个孩子显然不能用人类的角度来考虑,我问的这些简直就是鸡同鸭讲。
可令我惊讶的是,那孩子亮晶晶的眼睛闪了一下,竟然缓缓抬起手,脆生生的手臂指向了我!
我受宠若惊,连忙摆手:“不不不,宝贝儿,我不是妈妈。”
孩子噗嗤一声地笑了起来,他笑得前仰后合,还笨拙地拍了俩下山猪的背,他的反应就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,可最令我心里发冷的是,他是听得懂我说话的。
我怀疑他三四岁小孩的皮囊之下,藏着一颗千百年狡猾恶毒的精怪的心,他的伪装只是让我们迷惑和松懈,而现在,他的尾巴露出来了……
突然,我的肩被拍了一下,我抖了一下,扭头看去。是红灯,他笑脸盈盈地看着我:“我是他妈。”
我愣了愣,反应好久才有点生气地说:“现在这时候适合开玩笑吗?”
红灯立刻收起笑脸,一本正经道:“说真的,少爷,我是他妈。”
我被这个年轻人的顽皮惹得恼怒了,冷笑一声:“哦?小子,你有生孩子的心,你有生孩子的东西么?”
红灯郑重点了点头:“有的!”
我看红灯那认真的表情,突然有点害怕了:“别他妈跟我闹了!”
红灯摆了摆手:“唉,少爷,我可没跟你闹,你看,生小宝宝,是不是需要一个肚子?”
我后退了几步,离他远了一些,说不出话来。扭头瞥了一眼,我隐约看到那孩子还在笑,似乎等待什么好戏上演。
红灯继续给我解释,他竟然脱掉了冲锋衣,掀起了毛衣,露出了微微鼓起的肚皮,“啪啪啪”拍了拍,表情十分得意:“你看,这是不是一个优秀的肚子?”
还不待我反应,他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尖刀,像切糕一样硬生生地在肚子上扯出一个口子,血顿时喷了出来,而后无力地咕噜咕噜渗出来。
我的胃激烈地抽搐着,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,脑子一片空白。
事情还没完。
红灯对我笑了笑:“现在,伤口打开了,我们需要把宝宝接出来。”说着,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肚子里,仔细的翻找着,他掏出了大肠、小肠……白花花的一大片。
最后他皱了皱眉,恍然大悟道:“我搞错了,我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啊!”
他似乎想到了什么,缓缓将眼睛放到我身上,准确地说,是放到我的肚子上,邪恶地笑了:“我可以帮你接生。”
接着他迈步向我走了过来,刀子上还在滴血,肚子上还有流血。他嫌肠子太碍事了,把它们一股脑地扯了出来用刀割断,扔进了水里。
我步步倒退,捡起了红灯的那根树枝,锋利的枝杈对准他,颤声道:“你他妈别过来!”
我都快哭了。
红灯邪邪地一笑,就像安慰孩子打针一样:“你放心,不疼的。没事儿……”
“衮!”我有些歇斯底里了。
红灯根本无视我的嘶喊,一个箭步向我冲了过来,手里的树枝很粗壮,我用力一挥,准确地砸到了他的头上,他踉跄了一下,倒了下去。
没想到他抬起头,挣扎着想要站起来,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刀子。
我直接冲了过去压到他身上,夺掉他的刀子扔开。他一边邪笑着,一双手像疯了一般挖我的肚子,他的指甲很长,很锋利。我感觉肚子上已经流血了……
剧痛和血液让我疯狂了。
我狠狠地擂了红灯脑袋两拳,他的身子一软,手上送了些。我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脖子,他没有一点窒息的反应,只是邪笑着看着我:“你掐我有什么用,我又不是人。”
“去死去死去死!”我猛掐了他几下,眼睛瞥到那个小潭,小潭再剧烈的沸腾着,绿藻之上很多猩红色的虫子在串动。
‘让吸血虫吸死他。’我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,而后又是对着他的脑袋一顿猛砸,他似乎晕了。我捞起他的衣领,提溜着就往小潭扯去。
红灯并不强壮,我拖着他很轻松。
他明明已经无力了,还是一脸邪笑看着我,他说:“你不把孩子生下来,他会自己钻出来,可疼了。”
我对他破口大骂:“傻逼,你去死吧!”
我已经把他拎到了小潭边缘,他的脑袋就悬在小潭上空,我可以看到那小潭中的吸血虫似乎已经闻到了鲜血的气味儿,狂欢一般地游.走着。
就在我要将红灯的头按进小潭的那一刻,我突然看到对岸多了一个人。那是一个身披古月色长袍的银发小孩儿……
他的眼睛淡然地看向我,眼中似乎有了无尽的黑洞。
“轰!”天地徒然崩塌,四周如同被遮住了布一般,猛地就暗了下来。
我什么都看不到了。眼前出现一道光门,上写四个大字‘众妙之门’。
“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?”
我分不清这句话是我说的还是别人说的。
而后我不由自主地推开了那扇门。
静室、莲池、两个蒲团、光……
两个人,老者、小孩儿,白发……
老者卧在蒲团之上,嘴唇微动嗡嗡地在说些什么。
我仔细辨别,却始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,断断续续:“任务……任务……人物……龙临水……”
他说了很多,我只记得这些。等等,我为什么说只‘记’得这些?!
轰!
静室瞬间崩塌,四周又是无尽的黑暗,只有黑暗中一个静坐在蒲团上的银发小孩,静静地看着我,他的眼睛竟然很慈祥。
他嘴唇轻启:“醒。”
我徒然就睁开了眼睛。
四周依然是直挺挺的松树林,不断有雪沙滑落而下。眼前依然是臭熏熏的绿色潭水。
而我正按着红灯的脑袋,要将他淹进潭水里,潭水中的吸血虫不断翻滚着,蓄势以待。
我看了看红灯,他脸色苍白,瞪大着眼睛,嘴里留着口水,正在无力地反抗,嘴里念叨着:“你要让我生孩子?我你.妈的,我.你.妈的,弄死你,弄死你!”
他的肚子完好无损,除了衣服脏了,没有血,没有肠子。
我猛地往对岸看去,只见一个银发小孩,坐在那头巨大的山猪之上,手里抱着一只猕猴,轻轻地抚,见我看来,对我笑笑。
我再看看红灯,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。
这一切都是幻术,我差点杀了自己的弟兄!如果不是因为红灯身体没我壮的话,恐怕此刻被按进潭水里的,就是我了!
我赶紧把红灯提了起来,他还在挣扎,用嘴咬我:“啊!弄死你弄死你……”
我一巴掌砍在他的后颈上,也不管他昏没昏,把他丢在地上。他哼唧了两声,昏了过去。
我看着对岸那似笑非笑的银发小孩,不知道是惊还是喜了,我傻乎乎地看了他半天,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,苦笑道:“你这个冤家,到底是什么人,三番五次救我?”